别为了争输赢，忘了问这些问题——谈加州公投案ACA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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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平权法案，或大家熟知的ACA-5法案，成为了近期教育政策以及教育平等领域内的另一大热点话题。对该法案的解读及其在公立教育系统的具体落实都产生了很大争议。本文梳理总结了两方观点，希望提供给对话的不同方以讨论基础，并呼吁讨论回归到教育和社会公平本质目标，而不是轻易贴标签因不同政见上升到道德指责和隔阂。
很开心再次邀请到了共写嘉宾刘心荷，她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教育学硕士，目前在北美一非盈利组织从事教育政策研究与评估工作，主要项目包括对课外教育项目，高等教育政策，及教师评估的有效性研究。她希望能通过实证研究推动平等、有效的政策变化及项目推广，改善教育系统内的教师与学生的体验。
文章结尾有之前和心荷共写的其他教育公平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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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5 法案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ACA-5 法案的提出是为了废除1996年制定的209议案 （Proposition 209）。209议案于1996年通过，该议案修正了州宪法中“州政府机构不允许将种族、或性别作为公共事务就业、政府合约、以及公共教育这些领域事务中作为理由提供特殊对待”。在公共教育领域内，受到此议案影响的教育机构包括：公立学区、社区大学学区、公立大学系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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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A-5 的最大争议是什么
209议案自通过以来，受到了数次挑战和想要将其废除的尝试，而支持方与反对方的争议可以被概括为“政府是否应该通过给予因种族、性别而受到社会结构性歧视的人提供特殊对待，以此提升社会公平” 及 “这样的‘补偿性’政策是否会带来反向歧视”。
反向歧视指的是：因为社会政策对之前收到过歧视的人群的保护性政策，而形成的对多数人的不平等的对待。由于该议案中的条款较为笼统，因此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极有可能出现一个男员工因女同事受到公司的优待而将其公司告上法庭这类在社会意义上荒谬，但法庭上却有可能破坏反歧视法的案例。
在教育领域内，关于这条法案广受关注的争议点是：在大学入学申请的过程中，该法案会鼓励大学进行种族区别对待。即同等条件的非裔或西班牙裔学生与白人学生相比，大学会优先录取非裔或西班牙裔的学生。
需要澄清的是，ACA5不是现在某些中文媒体和微信群疯传的录取种族配额。目前联邦法律已经要求所有政府合同部门或接受政府补助的机构实行各项AA计划和项目增加少数族裔的机会，虽然还有很多州（包括加州）大学拒绝考虑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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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ACA-5法案的观点
支持方举出的观点、证据包括：
即便加州目前在全美社会、经济发展上都具有极强实力，但社会公平依然是加州无法解决的难题之一，并且有许多人深受其害。
Equal Justice Society机构2015年发表的报告中指出，女性或少数族裔所有的商业机构、公司在209议案通过之后累计损失了10亿美元。
女性在加州甚至全美收入都不及男性。
加州社区大学系统、加州州立大学系统及加州大学，总共只有三分之一的高层管理人员是少数族裔（非裔、西班牙裔、亚裔）
新冠疫情更加加剧了社会不公平， 尤其是在政府合约的获得机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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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ACA-5法案的观点
除了之前提到的反向歧视的顾虑，还有不少学者在探讨：因为种族或性别而给予特殊优待， 其实也构成了种族或性别歧视。 支持方举出实证证据来进行辩论的同时，反对方也列举了209议案通过后的正面成果：
有研究发现在议案209通过以后，少数族裔的大学毕业率显著上升。
另有研究表明议案209通过后，少数族裔的学术成绩提升、同时有更多的学生选择了STEM专业。研究显示议案209并没有像ACA-5的支持者所阐述的那样对多元化（diversity）和少数族裔学生产生的影响，209之后，高等教育和公共雇佣和合同中对女性和少数族裔的录取和招聘都在稳定增长，209促进了少数族裔进入合适的学校，比如UC Berkeley少数族裔的GPA的增加，毕业率增加，STEM专业人数增多，非裔和拉丁裔获得本科的总数保持了209之前的数量
还有证据表明在该议案通过后，女性和少数族裔在公共事务领域的就业比重增加了。
当然，所有学术研究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无论是支持方还是反对方列举的研究都无法避开这一点，都在这二十余年的争议中被另一方批判过。
209议案的出发点如果说是为了让起跑线更公平，那么这个政策于各个机构的解读显然并没做到这一点。自美国人权运动至今，社会公平依然是遥不可及的政策理想。如果仔细看上面的正反观点展开说，可以从下面几个问题得到启示。
任何法案都可能被误读滥用——根据Berkeley Law2008年的数据分析，Civil Servants中有色人种自1990年的38%涨到了超过50%的2007，超过了白人。也就是说，如果ACA-5通过，某以雇佣黑人为主的DMV就可以歧视黑人，故意雇佣白人了。圣地亚哥大学法学院教授Gail Heriot，1996年为209议案呼吁的关键人物，引用了第一位黑人大法官Thurgood Marshall，没有任何道德和法律的有效性（validity）。
平权法案和ACA-5是否肤浅短视——非裔美国人研究者Thomas Sowell在Affirmative Action Around the World一书中揭示中组为基础AA的无效性，以及UCLA法学教授Richard Sander的研究揭示被降低标准录取的非裔学生可能很难成功，Sander研究表明不看种族的录取方法反而能创造更多非裔的律师。但是引起很多学者研究反对，指出研究中显示那些因为AA被录取的学生反而不像批评者说的，他们在非常顶尖高校中的毕业率反而更高.
族群利益、社会公义、政治正确——大家都知道历史上对于平权法案，非裔大法官是坚定的反对者。我们应该明白，很多探讨目前站在族群利益的角度，可更应该放眼到社会公义。著名的Regents of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v. Bakke案件中，白人学生Bakke状告加州大学录取了比他标化成绩低的少数族裔是违宪，最终判决支持了Bakke，但原因并非录取不应该考虑种族，而是认为学校评判依据不够，比如法院判决反驳了学校给出的四个理由中有一点——不能假定人为的多元化（diversity）就是有内在价值的。正如本文揭示的，政治正确的某些理想甚至可能有反效果，比如HBCU（历史上以非裔为学生主体的学校）被认为不够多元而被轻视。法院一方面认为不能按照种族配额，但实际上肯定了平权法案对族裔的考量，虽然具体操作依然非常模糊。
名校亚裔录取率——2017年，学者Jennifer S.Fang 和 Jason Fong 对2006到2015年，招生中实行平权法案的佛吉尼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耶鲁大学和康奈尔大学的亚裔录取率与禁止实行平权法案的加州UC公立大学的亚裔录取率做了对比，采用平权法案的几所大学的亚裔录取率明显要高。
亚裔的成功和崛起的评判到底该靠/看什么——反对ACA5和支持ACA5的分别是怎样的华裔？抛开政治观点不谈，我们看数据可以发现大多数二三代移民和相当一部分亚太裔研究学者都在支持ACA5，更有一些华裔藤校学生公开撰文支持，也许这本身就说明正反方知识背景和看重成功标准的差异。要注意的是，ACA5不止针对教育，Jennifer Lee在最新的洛杉矶时报评论中指出了招聘和招标招商中亚裔的普遍劣势，即使是在学术界也是如此。
短期和长期策略——在亚裔：四问华裔：从弗洛伊德之死到加州平权法案ACA5中谈到，“作为少数族裔的华裔，加州部分华裔反对保护所有少数族裔利益的平权法案，是将所有华裔推到了与其他有色人种的对立面，孤立和隔绝于其他少数族裔，在美国这个白人主导的社会体系里，无异于一种自杀式行为”。虽然华人社区相当一群压倒性地在骂投赞成票的几位华裔立法委员为了自己政治利益“背叛”自己的族裔，但另一方面来讲，如果长远来看此法案是否会促进保护少数族裔和强调系统性问题促进多元最终惠及华裔，如果考虑到现在依然普遍存在的仇视和歧视亚裔的各方行为，答案可能是是。
退一万步讲，就算平权法案真的会对少数族裔和整个社会有好处，获益者真的值得这种利益吗？那些因此失去利益的群体真的理应失去好处么？
实际执行中，Scalia大法官在Grutter v. Bollinger案件中称大学的一些所谓整体（holistic）评价是个幌子。的确，虽然平权法案出发点是好的，但在实际操作中很多时候很难保证绝对公允。白人的优势是统计意义上（从比例上看，更大比例的白人得到了比黑人更多的资源和特权），但放到个体上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举例来说，我们如何比较一个阿巴拉契亚山区里贫穷且教育程度低下的白人家庭小孩，和一个大都市富裕黑人律师家庭的孩子，谁更该得到优待呢？
有不少反对ACA5的声音揭示加州公立教育（K12）的失败导致少数族裔教育结果的不公平，这才是大学阶段录取不公平的根源。身处美国教育界，我们深以为然，接下来会从不同层面的教育继续来探讨公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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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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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谁 顾凯妮 宾夕法尼亚大学教育学硕士，在中美两国共有近十年一线教学经验。目前在波士顿针对语言学习困难学生的特殊学校The Carroll School 初中部教授英语课和进行一对一阅读干预。美国AET (Association of Educational Therapists) 认证Associate Educational Therapist， 专注于服务learning disability学习障碍（比如ADHD，Dyslexia等）学生和家庭。 丁祎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图书馆与信息科学硕士，8年中美非盈利经验。目前为服务少数族裔、贫困学生、听障学生为主的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图书馆教职工，负责图书馆教学领域在线科技、开放资源、无障碍设计。UCLA教育与信息学院国际/跨文化交流小组成员，2020美国图书馆协会（ALA）50位新兴领袖（Emerging Leaders）之一，研究和实践均致力于多元文化、高校改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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